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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9-18 10:58
姐姐，几乎是一直流着眼泪读完你的所有文字，因为我有和你相同的遭遇------是位聋孩子的妈妈。值得高兴的是你已经是曾经的过去，而我还在继续-------。为你为你的小宝贝高兴祝福的同时，也为我的束手无策改变孩子这一耳聋事实而难过，不知将来是否还有可能有希望孩子的神经性耳聋也能治好，当孩子问我：妈妈我的耳朵什么时候能好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他会一生都会被耳聋而带来的种种不便捆饶，从生活到学习--------把这种心痛掩埋在心底好象不曾发生，在为孩子努力付出的同时会悄悄地流泪--------看到你的文字才觉得有几分勇气说出我的心情-------
月照千江 于 2007-09-18 22:14 回复：
我该怎样说，才能不让你更心痛？
说实话，若不是我的女儿被治好了，我也没有勇气说出来那些感觉。因为把伤疤血淋淋地揭开给人看，博取别人的同情，也不是我所能为的。
有些事情，别人替代不了，只能自己熬着，如同进入炼狱一般。
——引子
夜深——回忆。我知道我又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
其实一直在思索：这样的回忆除了折磨自己之外，究竟有何用？但既然已经开始，就要有个结束，匆匆也罢！
2006年7月21日，我们终于住进了解放军总医院耳鼻喉科，孩子的右耳在戴朴主任的手术刀下，终于可以摘掉助听器了！
她可以听到她以前从未听到过的最细微的声音了，但不容置疑，她也踏入了一个繁杂吵闹的世界。春节时，外面鞭炮声声，她会说：妈妈，鞭炮声怎么这么吵？
怎么这么吵？是她最经常问的一句话。右耳刚能听到时，问过；2007年8月20日，左耳刚能听到时，也问过。我总是这样回答：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吵的。
世界的本来样子，我们习以为常，但对豆豆来说，她是猛然闯到了另一个世界，骤然的变化，让她开始失重了，开始迷乱了，我能听到她心脏“怦怦”的狂跳声，我看着她近乎狂怒地在这个嘈杂的世界里乱撞，自己头破血流，家长心力交瘁。
她右耳复聪了，也因为搬家，从原来的学校转入到了新的学校，进入了中学生活。这所学校，也是我的母校，素以严格、严谨、严厉著称。我也调入到家门口的一所小学任教。工作压力的骤然减轻，让我本以为可以更好地照顾家庭、照顾女儿，可没想到，我们的生活却跌入到漩涡之中。
第一次月考，豆豆前所未有地考出了不错的成绩：全年级中排到了前80名。要知道，全年级前80名的成绩，意味着可以直接进入高中直升班！瞬时，豆豆被巨大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她骄傲了，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如果她还是小孩子还好点，可她已经进入了青春逆反期。正常的孩子在这个时期都会做出不正常的举动，何况豆豆从极度自卑压抑中骤然恢复了自信，那时，她上天的心思都有。
“妈妈，我现在无法跟你对话，因为我的思维已经超越了地球。”她乜斜着我说。
“那么请你把你的肉体也带出地球吧。我追不上你的思维，也不想伺候你的肉体。”我回敬她。
就这样，我们总是在争吵中过日子。因为她长大了，她不再是我的小乖乖了，我也有种措手不及的失重感，我明白了我的青春期时，妈妈的一双眼睛为什么总是鬼鬼祟祟地围着我转。但我的女儿不是我，她的特殊经历、特殊心理也不是我所有的，她比我来得猛烈而又倔强，直到把头撞到南墙上，鲜血淋淋。
因为考得不错，她开始拒绝我和她爸爸对她学习的监督，拒绝我们给她检查作业，拒绝透露她的考试分数，拒绝我们打开她的抽屉，最后，甚至宣布我们进入她的房间要敲门，但我们总是忘了敲门，于是，她干脆把门闩上……
在家里表现这样，在学校肯定也是事情多多！最后，她跟班主任也顶起牛来了。班主任让她写检查，她表示：杀了头也不写！
这怎么行？！得罪班主任事小，面对错误，采用死不改悔的态度万万不能！以前的她，总是看着别人犯错误，所以，面对错误，她不知道该采取何种态度、何种方式，那就从头教吧：
“嗨，不就是写检查吗？容易得很。来，妈妈说一句，你写一句。”
当一篇内容丰富、思想深刻的检查跃然纸上的时候，她擦擦眼泪笑了：“妈妈你怎么会写检查？”
“因为大学时候，开演讲会，非要我们去捧场，我觉得无聊，就拿本书看，被学生处的老师没收了，说写了检查才可以还——孩子，我说这糗事的意思是：每个人都会犯错误，犯了错误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一个好的态度。”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但她在正常世界中的阅历太有限了，而这些道理，是要经过人间风浪才可以领会的。她依然在这个世界中跌跌撞撞，自己把自己磕得伤痕累累。
她跟谁坐同位也坐不长，总是在吵架，别人的任何一句无意的话，到了她那里总能引起情绪的波动，最后，班主任干脆把她从第三排调到了后面去。
还有，班里有男同学总是能让她的恼怒异常，他们喜欢惹她，然后被她拿着铁尺子追着打……
班主任恼怒了，三番五次地找我。绵绵春雨中，我俩站立在街头，说了将近一个小时，衣服都被淋湿。
班主任说：“她实在不适合过集体生活。对老师也不够尊重，而且总是迟到，课堂上被老师叫到也拒绝回答问题。”
私下里，我已经知道豆豆被班主任惩罚过多次，最严重的一次是被罚站在办公室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来来往往的老师……
我哭了，说：“她的情况特殊。她从小一直很孤独，别的孩子早就学会的交友方式与原则，她一点都不会……”
“你得说说她，不能总这样。要不，你先领回去一个星期再说吧。”
“怎么不说她？”其时，我们家因为她的怪异已经闹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了。“我说她，她不听，最严重的一次是，她离家出走了！”
“瞧瞧，这样的孩子，才多大呀，就不能说了！你也不能因为怕她离家出走，就放任自流，不管了呀。”
“我没有不管。但女大三分客，我也不能怎么着她呀，一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后来，班主任答应换一种方式对待豆豆，看是不是管用。
好像不管用，因为她的行为更加乖张了。
她终于把她爸爸也触怒了。她跟她爸爸一直就缺少交流，我也多次提醒她爸爸：“有些事情我可以做，你不可以。因为你跟她一直没有建立很好的亲子关系。我的一些过急、过激行为，事后她能理解，但在这个特殊阶段，你对她一定要耐心加细心！”
但性急的老公，在豆豆又一次把他关在门外的时候，他恼怒地把门踹开，并把门锁撬了下来，还煽了她两耳光！
豆豆狂叫着：“妈妈，你要我还是要他？！要不你们俩就离婚，要不就让我杀了他！”
我搂着她，让她安静下来，并试图把她手里紧攥着的刀拿下来。她哽咽着，浑身颤抖着，依然不肯就范……
事后，老公陪了许多笑脸，才赢得了她的斜眼一看。
事情的转机出现得很突然。
高考结束后，他们学校因为安排高考和中考考场而耽误了13天的课，于是开始狂补，连着两个周末都没让休息。学生们都开始抓狂了。豆豆中午回到家，饭都不吃，把沙发上所有靠垫全部扔到地上，不停地摔打：“妈妈你别管我，你让我发泄一下！”
下午回家时，她坐在沙发上忽然很安静了。好一会儿，她才说话：“我去交作业时，听到老班儿在办公室里说：咱们给校长提个意见吧，让老师们上班，让学生休息一天也行啊。学生太可怜了！”
说这话时，她把手插在裤兜里，装着轻描淡写，但眼泪在眼珠子里打转转。我趁机道：“我早说过：班主任是你们的另一个妈妈。她不疼你们，谁疼你们呢？”
她又没吃饭，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了。但这次她的“自我封闭”，让我感到欣慰，我知道，她开始学着反思了。
果然，她发奋起来，最终以不错的成绩初一毕业了。
暑期里，我带她到北京做左耳复聪手术，本来她是极其反对、坚决不做的，竟然也非常乖巧地配合着大人……
这一切，都让我的心放下了：我的孩子，经过了种种的身体上的、心理上的磨难，终于适应这个世界了！在以后的日子中，她还会被这个世界硌疼，这是每个人都难免的，但只要她学会了反思，懂得了上进，那么，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平安无事的！
世界上，哪里还有比平安更令人幸福的事情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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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19 0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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