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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21 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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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在厂家属区25栋4楼2号,那个家成为我永远的童年回忆,现在那篇家属区已经夷为平地,盖起了新的高楼大厦,中国在最近的短短10年里,掀起了拆迁的汹涌大潮,拆掉了多少人的记忆、那座城市的历史和时代的痕迹呀。
我家只有25个平方,屋中央只能摆下一张大床,要睡下我们五个人,竖着睡不开,就得横着睡,横着睡床有不够长,每天晚上,全家人齐动手,摆上凳子,从床底下抽出几块床板,接起来再铺好褥子,我们的床就可以安然睡下五个人了。
我们家的那个老铁床,嘎嘎结实,那是工厂给职工专门焊的,这样的床用三辈子都不会坏。爸爸妈妈把这个大铁床搬到了深圳,搬家的时候5个人一起才抬得起,他们很识货,要出150块买下来,妈妈说:“你给我1500我也不卖”。现在,老人家还睡在那张床上。
那个年代爸爸妈妈和我们挤在一起,那张床给我们仨留下了很多暖暖的亲情,当然肯定也给爸妈带来很多不便。一到晚上我总是特别兴奋,张跟头折把式、玩倒立、蹦蹦床。那时候没有席梦思,褥子下面是一个草垫子,草垫子的外面包着一层条纹布,布面很稀薄,我那么一折腾,就会有草屑掉在地上。
我常常会想起那个小屋,那时候没有地砖,地面是爸爸妈妈刷的红油漆,我们仨在家走路不抬脚,穿着拖鞋刺啦刺啦的拖,从门到床,红油漆都拖没了,留下一道白印。
墙壁从地到一米二高,是爸妈刷的鸭蛋青色墙围子,其实鸭蛋青就是淡绿色,那年代的人形容颜色总是有很人性化的名称,什么鸭屎黄、鸭蛋青、军帽黄什么的,我们常常在刷墙围子写字,我最爱抠墙围子裂开的油漆皮。每年过年爸妈都要刷一次墙围子,有时候用废的磁带,贴在牙子边上,就不用刷那个细细的一条边了。
睡觉之前,总是爸爸拉灯绳,那时候没有墙壁开关,所有的灯都需要一根绳子来开关。我总觉得,生命力的那根灯绳被我拉了一下,我的那个家立刻就出现在我的眼前,欢笑声还回荡在耳边。
写到这里有泪眼模糊了
70年代,是一个全民的手工年代,什么都靠自己来做,没有发达的轻工业流水线,每家每户都是各种各样生活资料的作坊。男人都有一个工具箱,里面扳子、凿子、螺丝刀一应俱全,女人都有一堆毛线布头和缝纫机。我们吃的用的,大部分来自手工加工,父母亲每天都忙得不得了。
那时候的女人们,走到哪里手上都会拿着一副竹针打毛衣,争分夺秒的打,片刻不停的打。要么就是拿着一根钩针,穿梭般的上下翻飞的钩。男人和孩子也会偶尔参与一下下,就是抻着胳膊帮助缠毛线。
每次看见路灯下面拎着大茶缸子看人下棋打牌的老爷们,我就觉得女人不容易,那时候的女人们生一堆孩子还要上班养家,下班后还得不停的忙家务,只要有几分钟的空闲就得见缝插针的织织钩钩。一家五六口的毛衣毛裤要织,围脖手套要织,袜子坎肩要织,家里的桌布帘布要钩,孩子的假领要钩,沙发的装饰帘要钩。反正呀,女人的手永远不闲着。
那个年代的父母,几乎放弃了人生所有的爱好和理想,投身于制作各种家庭用品上,他们的才情智慧就这样被消磨,而这样的付出也造就了一个任何力量都打不散、拆不开的家。
我们每天都在经营打造修补自己的家,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被一种魔力焊成一块铁板,没有人不参与家庭劳动,家中没有寄生虫,家里的每一个物件都是全家人努力付出汗水换来的,那样的家才是真正的家呀。
现在的父母就一个孩子,只要用得着的用品都可以买得到,家里的一切都来得容易,所以现在的家庭说散就散,东西说扔就扔,成员说换就换,这是不是工业化发达年代的一个特征呢?
可能每个人的记忆力,都有一条非常熟悉的街,那是从小到大,走了无数遍的那条街,它记载着我们的成长,承载着童年的盼望和经过。
我记忆里的那条街,是整个工厂家属区最繁华的一条街,这里囊括了我们需要的一切行政和生活需求的场所。我记得,街上有几个一个幌的小吃部和小饭店,还有街上唯一的两个幌饭店:丰收饭店,这家饭店是这条街上档次最高,最有面子的餐饮场所了。公兴商店是那条街上唯一的百货商店,我们小时候的用的脸盘、镜子、雪花膏、手绢毛巾、鞋子,妈妈用的毛线、布料、纽扣等等,都来自这里。
商店旁边还有一家副食商店,那是我一进去就流连忘返的地方,里面常年有股香肠、素鸡、花生米、糖果混合的味道,家里来客人,我们就飞奔去副食商店买两根红肠一个松仁小肚一卷干豆腐和几个松花蛋,妈妈在家里炸上一盘花生米,就是东北人70年代招待客人的经典家宴了。每年过年妈妈就带我们去副食商店买糖果,买的时候,每样可以吃到一两颗,大量的糖妈妈买回去就藏起来了,三十晚上才拿出来分给我们。后来我们长大了,自己有零花钱,也会去副食品商店里自己称一点蛋糕、酥饼什么的解馋。那个商店给我们的童年留下了深深的记忆。
再往前走,就是邮局和报刊门市部。那是我最喜欢去的两个地方,我常常在邮局买8分钱的邮票,2分钱的信封,那时候一毛钱邮封信,这个价格稳定了几十年不变,那时候的人都认为,这个价格是国家定的,永远不会改变。报刊门市部是我常常去买杂志的地方,很多杂志买不起,但可以看看封面解解馋,每期一定要买的就是《连环画报》。
再往前走,还有这条街上唯一一家照相馆,那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地方,每次来洗照片,我都会呆呆的看一会照相馆里漂亮的布景。后来长大了,和好朋友约着在这里照背景艳俗的明星照,还在这里买影集和贴照片用的金银三角。
这条街上有一家国营的理发馆,过年前是要排大队的,我记得理发员的态度贼差劲。后来这里不存在了,被一家连一家的私人发廊替代。
再往前走,就是几家小门面,修表、刻章、配钥匙的,还有一个小窗口在每个月15号开始卖月票,我们拿着学生证可以买到学生月票。
前走就是派出所和卫生所了。那条街,永远给我极大的诱惑,我喜欢吃的油炸糕、烤地瓜、糖葫芦、冰棍雪糕都在那条街上,那些摊位的位置是固定的,每次我需要,它们就在那里等待着我。
后来,那条街越来越热闹,人群越来越拥挤,摊位一家挨一家,什么都买得到。我已经很多年没回去那条街了,听说变化很大,我有同学在那条街上开了网吧、书店、咖啡厅什么的。
有一次我梦到了那条街,那条街上烟花升腾鞭炮起伏,我看见满大街都是我的同年伙伴,我居然能一一喊出他们的名字,可是他们记不得我是谁了,我很着急的喊他们,追着他们,可他们对我视而不见。 后来我就醒了,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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