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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31 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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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明亮起来,起来的时候以为那只可怕的虫子会再飞进身体里,进行长时间的纠缠与折磨。它的形状丑陋极了,如蚂蝗身体,长方的身子上有薄如蝉的翅膀。每次我要动身的时候,它就嗖的一下飞进了我的身子。
这个5.27的梦,一个非常奇怪的梦。
在深夜入眠的那一刻,深呼吸与定静之间,出现一幅画面。它伴我多年如故友。远处层次不齐的树。那三棵笔直的树,伫立在田地上,周围是田地之陌。近处是卜形围合的耕地,那里有一条小路,小时候常常和表兄弟姐妹他们经过那里,捕螃蟹虾子。然后,回来的路上鞋子已经布满泥巴,在水泵边用草或者刷子冲洗掉鞋边的泥子。
可能或者肯定的说,我想念他们了。当一幅熟悉的亲戚面孔轮流出现在脑海里,如播放幻灯片般似的,以远处的三棵树为桌面背景,一轮先是爷爷奶奶,然后舅舅舅妈,阿姨姨夫,父母亲,兄弟姐妹。播放的过程还伴随着动听的二胡曲。
乡下的记忆,给我整体的感觉是朴实与干净。奶奶朝着一群鸡扯着嗓子喊:喔,喔,喔···。小时候的我就会仔细地看屋子前的谷场,有些鸡大多是飞过来一般,双脚跳舞似的一摇一摆,伴着扑空伸展的翅膀,朝着奶奶那盆碗下的地来。看着壮实的老母鸡熟练地夺走了小鸡的食物,我是起初带着怜悯,或者干脆走过来踢开那只霸道的母鸡。于是嫉恶如仇的根在心里成为一种烙印。
每次起床,看见奶奶总是早早起身准备了些什么,准备喂猪。这间老屋是三室三厨一厅,后面是连接起来的七八个圈养场。奶奶住的是最左边的这一间,分为四等。首大概是母亲住的地方,第二是爷爷奶奶的卧室,第三是厨房,第四是灶台和圈养场的合并。在厨房里,奶奶用那大菜刀剁着一把猪吃的青草,十分用力且灵活地切开。猪在那里嚎丧着什么,如乞丐呜咽着乞求富人家打发点什么。听着听着确实有点烦了,爷爷挑着担子去远处的山上去了,大概是要拾点什么回来吧。
“我饿了,奶奶,给我煮碗面吧”奶奶这时就会展露充满爱的笑容,布满皱纹的脸颊上眼睛边深深的鱼尾纹,下巴瘦的如一把锥子。她就开始用手指着我,眼瞳带着点责备的目光,撇着嘴说:“你看看你,好,给你煮,给你煮··嘿嘿嘿。”听见奶奶的笑声,不管是在晚上或者早上饿了的时候,这种笑声总是如风吹过耳畔,呼呼的那么响烈。
我是听不懂奶奶说的什么,不过她那双粗糙精瘦的手触着我的手,靠近我说着一些似懂非懂的话来。洞口话是我非常困扰的语言,它截然不同于普通话,好歹我小时候在这儿生活了一两年,并且每到暑假总会来这儿玩,却居然一句完整的话都听不出来。我想了又想,大概是听力的缘故罢。
爷爷还喜欢编织篮子,用竹子片做成的圆柱上有长长的担子,担子是圆弧的。爷爷还喜欢做凳子,用那把用来剥平粗糙木面的厚木,一前一后,你会看到一小片一小片的卷尺般的木子,坠落在地上。爷爷的额上如波纹一层层展开,松弛的脸颊,带着慈祥目光展露的笑容,对我说:“吃饭了么,吃饭了么。”我恩恩诺诺地应一下,爷爷就继续从事于手边的活儿,这大厅里,是这老屋中间门口。一进门会看见前墙上的佛像和两幅对联,烧香的烛木和用以插柱的酒壶形的瓶摆放在嵌于前墙上的板子上。爷爷在这个中间木桌上做凳子,有时候你还会听见瓦顶下的燕巢,在那里发出危险的信号,叽喳叽喳地叫个不停,母燕在天板上盘旋不已,还从门外到屋内,循环飞来飞去,似乎在警告着什么。
我在门口边坐下来,望出去像是铺展而开的坡路,在最那边是围合一起的大树,耸入苍天如同绿障。往右边一点点会看到一些人体的轮廓在山与山之间的地平线上走着,还在那里放着牛里。我喜欢看的是日落时,在山地上到老屋前的一条田陌上,如同踩着一条蛇,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弯弯曲曲地走着,先是山地,然后是小丘,平原,这只有一条路,两边都是一田金麦黄的稻谷。看着他们平安地回来,脸上写满了疲惫的面孔。
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一到九点,趴到床上就沉睡的缘故了。乡下生活很简单,一日两餐,朝五晚九的生活习惯已经练就了一身壮实的身体。但我很疼惜爷爷奶奶的身体,近年来,爷爷腿疼,奶奶身子也有点不好,望着瘦弱的爷爷奶奶,他们还在那里喂猪,剁草,烧柴,放牛,种菜。如此繁重的辛苦生活,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习惯。一要不做,难免心里不适应。劳动的瘾念已经深扎在他们年近八旬的身子上。
所以我似乎理解了什么。心里一直在召唤:我以前的那些苦算不了什么,不就做做事,洗洗碗,跑跑腿,搞卫生么?正好可以锻炼一下身体,岂不两得?
近段,三个月以来的健身计划,我几乎做到每一个动作落实,每一次的疼痛如兴奋剂般,让我觉得路上的斗志还在心头。
我躺在奶奶第一卧室的床上,睁开眼睛是蚊帐,往后看是悬挂在板子的衣服和裤子,下床右边是衣柜;前方是桌子,摆放一电视机;往左走则是出去的门。我静站在中间看那张海报日历,有一张图片吸引着我:有一穿着全身白色的连衣裙婚纱似的女孩,白色的袜子,白色的鞋子,白色的帽子,仔细一看你还会看见白色的脸上下如腊梅般的嘴唇,在浮光掠影间,那女孩一定在荡秋千时,缓缓地任其母亲摆动,始终一副平静柔和的面孔。桌子前有一圆镜,我在那里端详许久,从眼睛到鼻子,嘴巴到脖子,似乎在打量着一个陌生人。把自己幻想成一个美好的王子。那时对于俊美没什么概念,顶多是自恋而已罢了。
“哗、哗、哗··”奶奶又在水泵边打水了,这时已近十点餐,该吃饭了。我很挑食,所以每次奶奶煮的豆角,白菜,鸡蛋,我硬是要奶奶给我煮肉吃,有时还撇着嘴耍脾气绝食。在床上望着天板布满蜘蛛网的梁柱,奶奶这时才端着一碗有肉的饭碗给我。现在回忆起来,心里甜滋滋的,奶奶的爱是那么迷人。
桌子前我看到一个军绿布包,斜跨在身上,对奶奶大喊着说奶奶,你看,我要上学啦。我要上学啦!奶奶似乎看到一个滑稽的小丑,笑得合不拢嘴。我在门边,凝视着远处那三棵树下的一个弯路,看见一些同学骑着自行车,或者走路,都消失在了一个拐弯处。那时同龄的早上学了,所以我晚读了一年级。或者说他们早读了一年级。
七岁那年之后,对于乡下生活的梦,在脑海里愈来愈深刻。我始终不忘记奶奶那卷曲的头发下,展露的一副笑容。还有那碗面,美味的猪肉。承载着奶奶那份爱,关于我的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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