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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3 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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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最难写的一封信
萌萌，今天是1992年8月16日，星期日。妈妈是爬在爸爸的病床边上给你写下这段话的。
萌萌，妈妈的心情太难受了。细想起来，1990年1月10日妈妈也曾写过一页纸，记录知道你耳聋的刹那。可是，同现在的情况比，那又算得了什么呢？现在的情况是，爸爸因病已经浅昏迷了四十小时了。妈妈真不忍心告诉你这意味着什么！也实在没有情绪再写下去了。
……
萌萌，你要知道，在你已经渡过的四岁十个月的日子里，你所得到的父爱和母爱远比其他同龄的孩子多得多。这些，都记录在本子里或留在照片上，待你以后慢慢理解和体会。
孩子，人生的道路曲折多难，可有谁知道这些东西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出现在咱们这样一个幸福的家庭里呢？
孩子，就在写上面这段话时，大夫检查说爸爸深度昏迷了，就是说，从西医上讲，爸爸再也醒不过来了。
姥姥带着你来看爸爸。妈妈抱起你，告诉你：“爸爸睡觉，亲亲爸爸。”你先后两次亲了爸爸的左脸（爸爸右脸朝下侧躺着），妈妈还拉着你的手摸了摸爸爸的右手臂。孩子，你要知道，这就有可能变成你对爸爸永久的纪念。
孩子，今天是8月17日，爸爸仍处在昏迷之中。妈妈本来想好的话到现在也忘了，只是，你一定要记得，你的幼年，生长在一个物质生活并不丰富（父母为了给你治病，有一年合起来添了不到一百块钱的衣物）但精神生活十分饱满、对你充满了十二分爱心的家庭。曾有人多次提问，你孩子照那么多的相干什么？给孩子买那么多的书干什么？给孩子买那么多的玩具干什么？你要知道，这都是父亲、母亲对你的爱心！
孩子，你要知道，当发现你有耳聋的残疾之后，曾有多少人多少次地劝说父母再要一个孩子，一来与你做伴，二来平衡一下父母的情绪。而那么多的劝说没有起作用，这都是源于对你的全心全意地爱，为的是全心全意地训练你跟正常人一样。
孩子，还应该让你知道，爸爸生病的那些日子里，不知有多少次，同样的食物，别人给我就不吃，你给，就毫无选择地吃下去；有多少次，我听到别人说话都觉得心烦、头疼，对你那听起来杂乱无章的喊、闹，不停地弄出各种响动，我却觉得那么入耳；有多少次，本来已送你到班上去了，爸爸却以为你在家中，问：“小东西怎么不过来？”有多少次，快该到接你的时间了，他提出要去接你；而不到接你的时间，他就有些等不住了，希望快点儿接你回来。孩子，你体验一下，这里包含了多么大的爱心！
孩子，等你长大了，问一问你的同龄人，他们是在多大年龄收到来信的（过包括任何人的来信），而你呢？有爸爸出差在外给你寄回的明信片为证，遗憾的是，再不可能接到你亲爱的爸爸的亲笔信了。但是，这份浓浓的爱意会带给你美好的、无止境的回忆。
萌萌，这两天，妈妈就是想坐在爸爸床边，多多地写一些话。这些话，平常大都散在日记中了，有一些，是妈妈写的，有一些妈妈则认为是父母的共同想法，错过了记下这些话的最佳时机，那将是妈妈终生的遗憾。可以说，这里，表达的是父母共同的心声。
萌萌，你看到以前给你记下的日记，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怎么是妈妈记的多，爸爸记的少。这是因为，父母曾达成协议，不能把两个人的精力都花在孩子身上，让爸爸在事业上多有一些施展的机会。可怎么能知道会出现目前这种情况呢？现在，既然出现了，妈妈就必须跟你一起正视这个问题，化悲痛为力量，最现实、最具体的问题就是尽各种努力，让你尽快学会说话，这是对爸爸莫大的安慰。
萌萌，妈妈有一个想法，就是，爸爸对你的爱，不像妈妈那样溢于言表，而多数是在无言之中。看看你的彩色照片背后，多数都由爸爸注明拍照的日期，这仅是小事之一。平常，每天家中最有兴趣的事情之一，就是父母亲谈论你当天的大事小情，奇情怪趣，那是一个无尽的话题，包括在病中也是这样。当然，这些话题在亲友之间也说，只是还能那样随心所欲，毫无保留。
萌萌，咱们面对着的，将是一个无可挽回的现实。爸爸、妈妈对你寄予的厚望，只有靠你和妈妈来共同实现了！
萌萌，今天是8月18日，爸爸还在昏迷之中。妈妈还要告诉你，爸爸自7月24日住进医院后，没有下过病床，没有说许多的话，而那最多的一次，是8月7日姥姥带你来看爸爸。那天，爸爸对你说了很大声的话，叫你“萌萌”。妈妈告诉爸爸，你昨天刚理了发，爸爸问妈妈：“是不是像小时候理得那样？”妈妈抱起你来，让坐在摇起来的床上的爸爸看了看，爸爸说：“一样的。”那种发型就是男孩式的小平头。就是那天，爸爸精神较好，姥姥先去了姨姨家，留你在父亲身边多呆呆，你不停地弄出响动，大声喊叫，病房里本来宁静，你这样妈妈都有些接受不了，妈妈问爸爸：“萌萌这样闹，烦不烦？”爸爸说：“不烦。”所以，就任你在沙发上、床边折腾。你说，没有深深的爱，能做到吗？
萌萌，一旦爸爸不在了，周围的人都会加倍地疼你、爱你，而你得到的关心和爱护，本来已优于其他孩子了。这个话题，父母在一起曾多次议论过，你一定要对得起这种关心和爱护，同妈妈一样，振作精神，徝着自你出生时父母希望你的那样，走好自己的人生之路。
今天上午十多钟，姥姥带你来看爸爸，你带来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和一张有画的纸及一本书，你亲了爸爸的额头和双颊，对着爸爸的耳边大声说“爸爸好！”还拿着硬让姥爷从外文书店给你买的《千万个为什么》图画本，指着上面的大人说是“爸爸”，又指着上面的小孩说“我”。你自己主动反复摸着爸爸的手背，妈妈忍不住地掉泪。你只是觉得爸爸在睡觉，用语言和动作（吹食指，摆手，做睡觉状）告诉妈妈，爸爸睡觉，不要吵。你是那么懂事，可又不懂事，因为你不知道爸爸这样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妈妈把这些记下来，待你到一定年龄就能理解了。到那个时候你也不会埋怨妈妈，因为你知道自己当时虽然不记事，但是你的做法，却让爸爸、妈妈和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有奶奶、姥姥、大姑、二妈、小姑、虎哥）感到欣慰，当然同时也感到了心酸。
萌萌，妈妈相信，以后只要在遇到困难和挫折的时候，你能看上一遍这封信，你就可以沉浸在爱的回忆中，消除掉你的烦恼，想一想，爸爸对你的爱，在病中都那么强烈，难道你就不能用爱心对待你所遇到的不顺吗？爸爸、妈妈的一贯观点是，有什么样的父母，就会有什么样的孩子。父母为你做出了榜样，你怎么能差得了呢？
宝贝，你今天在医院呆了很长时间，出去吃了饭回来，到下午4点半多由姥姥领着离开医院，令妈妈没有想到的是，你除了亲了爸爸的额和双颊外，还揭开了蒙在爸爸眼部的沙布——-爸爸的眼闭不太住，怕引起眼炎-——好好看了看爸爸。像每回一样，妈妈送姥姥和你上车，又令妈妈想不到的是，你没有像每次那样哭一鼻子，而是向妈妈挥挥手，说“爸爸（意为去看爸爸）”。还有，你在医院里，喝健力宝让给爸爸，吃肠子让给爸爸。你想想，父母能不为有这样的女儿而高兴吗？
萌萌，下面这段话，是8月21日写的。萌萌，你最亲爱的爸爸，令你和妈妈日思夜想的爸爸，已经于8月18日晚上八点三十分，永远地离开了咱们。
萌萌，现在的话是8月27日写的。22日，你和妈妈一起看了化妆师给爸爸剃须，你忘不了那情景，爸爸很安详，和睡着了一模一样。咱们一起把爸爸的骨灰送到了八里桥公墓。
萌萌，别人劝妈妈说事情已经过去了，等等如何，可妈妈认为，事情刚刚开始，难受的心情日复一日，哭，不能代替一切，妈妈眼前总闪动着爸爸那微笑、信任的目光，这目光告诉妈妈，爸爸、妈妈对你应负的责任，落在妈妈肩上。爸爸信任妈妈，妈妈应该让爸爸放心！对吧？孩子。
温馨提示：人其实并没有“别无选择”的时候，因为你还有一种选择：选择坚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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