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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网络改版的原因，我找不到原来发表的这篇文章了。现在翻出来，稍作修改，再度亮相。欢迎新老朋友加入。继续努力。共同为了孩子的成长。我们尽力！
我不是漂亮妈妈，但儿子是漂亮儿子
一、
在我平凡的人生里，以拥有儿子为一种真切的喧嚣与精彩。
八年前，我带着儿子去医院做脑干测试。他才二岁多点。在检查的医生冷若冰霜的声音里，我听到了一个绝望的事实：”你的儿子耳朵聋了，而且很严重，如果不戴助听器，他会哑的。”
就这几句话，将我猛然地从最初的漫不经心的等待检查结束的无聊状态甩到了冰冷残酷的现实世界来，从此进入了黑暗的深洞里痛苦得直到今天仍然无法释怀。
我根本没听懂医生说的话。他是不是弄错了？
我记得当时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地搂着儿子那小小的身体。那一刻，他服了药仍在熟睡中。
医生也不需要跟我多说一句什么，他迅速地写完单子，挥挥手让我出去。凭着这张单子，将指引我去某家医院的耳鼻喉科买助听器。后来我逐渐知道，每开出这样的单子，这个医生就接受了相当于助听器价格百分之十的大约百来元的回扣。
我并不介意他这样做，我只是想，他怎么能够做到如此漠然、不闻不问、甚至连一个同情的眼神都没有？我的儿子耳聋了，你有孩子吗？假如是你的孩子，你此刻会如此镇定冷静和眼睛无光吗？他只关心“单子别丢了”！
生活就是这样现实。不容你有悲伤的权利，也不给你悲伤的时间。医院、大街、公车、行人，巨大的包围让我昏头昏脑，他们中任何一个都不会知道，此时此刻，一个女人抱着她的儿子，在吵闹的人群里期期艾艾地走着。想着，恨着，哀着，痛着，哭着……
儿子与别的正常孩子有了区分，他不会说话，将永远不会说话，他是个聋子，是个残疾人，是个废人，是个被人同情与可怜的人，从此，他将摧毁我的自信心，伴随着别人各种眼光以一种与我们完全不同的方式奇怪地生活下去……他才这么小，什么都不懂，什么坏事都没干过，老天却已经狠狠地惩罚了他，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没有哭哭啼啼，也没有找谁倾诉，但内心的疑问与痛苦一直不停地扩张着，膨胀着，胡思乱想着，什么样的念头都会从心底里升起。而表面上，我沉默得像一块石头。
二、
带着那张单子，我和儿子来到了那家医院的耳鼻喉科。那个所谓的聋儿专家，宽额头，大嘴巴，说话中气很足。如果不是因为儿子的原因，我一般在医院见到这类医生，都会心升讨厌之心。
所以他直接从办公室里拿出助听器卖给我们，并且完全像个骗子一样地巧舌如簧：“只要保养得法，这两只助听器可以使用一辈子。”
其实这两只助听器只用了一年半就彻底换新的了。后来我知道，这个医生是国外某助听器公司的王牌销售商，他一年的销售额在当时就达百万元以上。他主要的工作是坐在诊室里，每天迎接来自其他各个医院耳鼻喉科推荐来的孩子，登记、入册后，将昂贵的电子产品卖给我们。然后给推荐的医生以相当诱人的回扣作为报酬。
这个医生发财的秘密人尽皆知，却无人能奈何得了。因为这是中国。许多人靠不择手段挣下家财。给聋儿配助听器，是一条非常隐蔽而且保险的生财之道。
为什么我会对内地医生如此不信任？我相信这不能完全归咎于我的性格。自从儿子耳聋之后，我见过太多国内著名的专家、学者、院长、郎中、老中医、军医、神医，他们衣冠楚楚，满腹学问，头上顶着辉煌的头衔，却连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也回答不了：我的儿子，为什么会耳聋？
没有一个人，能回答清楚这个问题。所有的回答，全是糊里糊涂，模棱两可。
更别说治好这个病了。
而医生们私下里也说：什么慢性病全是自己找的、自己好的！指望医生治愈慢性病，就休想吧。作为医生，最重要的是配给病人好的药品、好的电子医疗产品。医院需要积累资产，医生需要过上小康生活。不从病人这里捞，从哪里捞？
虽然我不信任医生，但并不妨碍我大把大把地掏钱送给他们。前前后后，几年时间里，我大约花了五六万块，购买助听器，康复仪，参加培训，买那些神丹妙药等等，这些钱，多数莫名其妙地进入了医生、康复人员私人的腰包。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有些家长，变卖房产、四处举债、过着流浪生活，单只为凑足医生提出的康复所需的资金。比较而言，我生活在城市里，有工资、有积蓄，还有不少亲友帮助，又能算得了什么？
直到有一位台湾慈济会的医生出现了，他就像观音菩萨一样，照亮了我和儿子未来的人生之路。
三、
儿子自戴了助听器后，开始学说话。
我从来就不相信什么教科书，特别是在孩子的问题上，我自认为孩子的特性要比教科书上大一统的灌输更重要。
果然，专家学者普遍认为的“戴上助听器必须有三个月以的调适期”这句话在儿子身上不灵验了。只过了短短十一天的时间，儿子便开口说话了。他连说了四个词“妈妈，爸爸，外婆，阿姨”
那段日子，我没事就抱着儿子去拜访高人。在见证了所有的高人皆是pian子的现实之后，我仍然不甘心，因为有“pian子”，就必定有“非pian子”。
这里的pian子，不是单纯的想象所刻画出来的pian子，什么油腔滑调、贼眉鼠眼的才叫pian子。我指的是那些拉大旗做虎皮的、气吞山河的、一脸真诚与善良的、有着堂皇名称的高级pian子们！以前因为工作见识过各种人，但从没有如今为了儿子的事情去深刻地辩识那么多的pian子！现在想想，也是一件蛮有意义的事情。
但有一个医生令我肃然起敬。只知道他是台湾慈济会的成员，六十年代在美国读完的医学博士。一个很儒雅，很有学识，很让人信赖与尊重的我见过的最好的医生。
他帮我耐心分析了孩子耳聋的原因，解释了无法彻底治好这个病的种种制约因素，述说了将来会有什么方法去克服这个科学难题……他还讲到了五浊恶世，讲到因果，讲到佛法，讲到要宽忍他人，讲到所有的事情都有因缘，不必在意。
他用一句话敲醒了我：凡事向外求是求不到的，要向自己的内心求。
我像黑夜里终于看到了亮光一样，立刻明白了许多道理。
儿子因为医生的出错而致聋，现在，我再为他的耳聋一次次地求助于医生，一次次地失望而归。我究竟在求什么呢？
医生或者其他什么康复工作人员，所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他们在出错，然后为了出错而继续出错。整个因缘如此，他们自身都是一种不得已。
我呢，寻找 ，为了寻找而继续寻找。我到底找到了什么呢？
当我大骂他们是pian子的时候，他们自己何尝不是也在受着骗？在另一个时空，另一个场景，另一个事件中受着骗？
当我要求他们做得象样儿的时候，我自己又做得如何呢？是不是做得最好呢？
我开始转变态度，转变观念。
四、
我不把希望寄予在医生身上了。说到底，儿子的耳聋已成事实，再追究也无法改变现状。再痛苦也无济于事。谁都是凡人，谁都不容易。
人不经事那不叫人。
接下来，我将精力都放在了儿子的语训上。
儿子学说话的确是个艰难的过程。记得他为了说好“汽车”一词，竟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他总说成“地的”。我纳闷，为什么有些词学得快，有些就学起来慢得令人麻腻！查了资料，又问了慈济会的医生，后才知道，汉语里有几个音是属高频率的，比如zcs jqx 还有的是舌根音，比如gkh等，都属于聋儿较难掌握的。神经性耳聋的特点之一，就是高频损失严重，许多聋人在六千到八千赫磁的频率就根本什么听不见了。
儿子因为听不见而说不清。找到原因后，我开始想些办法，本着“熟能生巧”的原则，即使他听不清声音，习惯于正确发音，也就习惯了正常说话。
我开始研究摸索一些汉语的发音规律。发现韵母的发音相对而言要容易一些，所以让聋儿学会说简单的舌面元音韵母，如aoeiuu，这是单元音，也是基本音，与此相关的“阿呀、阿姨、哎呀、衣服、乌鸦、打鱼”等词，小孩子学得快记得住。。然后学习说二合韵母，如ai\ei\ao\ou,三合韵母，如iao\iou\uai\aei等，鼻韵母如an\en\ian\in等比较难学，但只要前者掌握得好，后面学起来就快了。
如此等等，从口腔的开合，到嘴唇的形状，到舌位前后的距离，要读准，除了反复体会练习外，实在没有别的捷径可走。
当然可以用儿歌、五言唐诗等活泼形式练习拼音。会既有趣又有效。
儿子爱读诗，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他会的第一首唐诗是“白日依山尽”。而现在，他会背白居易的〈长恨歌〉、〈琵琶行》，苏轼的《水调歌头》、岳飞的《满江红》等几百首唐诗宋词甚至元曲。记忆力超常好。而且口齿也是超常清楚。
儿子学说话，可以据此写上一本正经八百的教科书。
五、
我总是鼓励那些上门请教的家长，一定不要放弃自己教的机会，不要随便地把聋儿送到语训班去。除非家长本人是聋哑人。否则就是不尽职，不尽最大努力，是害了孩子，至少是毁了孩子大部分的潜能。
过了这村，就没了那店。孩子超过14岁再学说话，就好比有人打的比方“猴子学开飞机！”
可能比这还难。
我曾看到过一篇文章,讲聋儿父母如何艰苦地培养孩子成材的故事,其中有一句话印象极深,说养一个聋孩子,相当于养六个正常儿童.
也就是说,我此刻在养着六个孩子,而非一个.这话在实践中渐渐地被我推翻,一个也好,六个也好,文章的作者也许只是为了强调养育的不易而随意编排的数字.不能当真.
养育聋儿固然艰苦,但其中的乐趣也是常人无法想象到的.聋儿在不断地进步,而我也在他不断的进步中感觉着信仰的真实与幸福.
聋儿一旦开口说话,其实比正常孩子更爱表达,更能表达.我的儿子三四岁开始,就成了一
名"唠叨小子",他从早到晚不歇着,嘴巴嘀嘀咕咕个不停,总有讲不完的话,说不完的事.虽然
口齿不算清楚,但表达的欲望与能力,绝对在一般儿童之上.这点可以和他一同长大的堂兄弟
作比较后看出,我儿在语言方面的能力一点儿也不逊色于他们.这点让我既欣慰又欢喜.
分析原因,可能是正常孩子比较均匀地注意了听与说的平衡,而聋儿没有这种平衡,常常将
注意力集中在"说"上,而忽略了"听"的重要性.比如有几次,我发现他一个人对着满屋子的亲戚朋友,顾自快乐地说着什么,目光灵动,言辞精彩,时不时博得大家的笑声.这么一来,他更起
劲了,不在意别人插嘴说什么,更无耐心听完他人的讲话.好像耳朵成了只听自己说话的工具,
根本不屑听别人说什么.进了课堂也是,老师 的问题刚发完,他就在座位上说开了,因为他来
不及举手,又怕举了手轮不到.
听是没有成就感的,是一种付出,而说有强烈的愉悦感,有得到别人注意与欣赏的快乐.我
们总是一开始强调一个说字,以为孩子会说话就万事大吉了.其实听是说的基础.没有良好的
聆听的习惯,聋儿同样难以融入群体,并且容易扩张自我,成为个人主义者.
并且要纠正这种习惯,比教会他说话更难。
我花了两倍的精力,去纠正他的习惯,培养他听别人说话的能力.
好在儿子领悟能力很强,他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后果,所以自觉地开始改正.有时,他侧着耳朵听我们说话,有时,他也会问"你们说什么?""都是一家人,说来听听?
所以,我越来越觉得养一个聋儿的乐趣所在.他们是那么的天真无邪,容易受到感染和鼓
励,他们又是那么的好强活泼,充满生命的原动力,他们比起正常孩子来讲,更多地体会到从不
会到会的成功喜悦.为此,我感激涕零,怎会动辄言及艰难与悲哀呢?
与别的小孩比起来,他们有生理上的弱点,但这种弱点完全可以化为一种更深刻的伟大的
精神境界,这种弱点能提供一种丰满的多重的积极的人生意义,使得聋儿在早期的挫折中学会
与命运抗争,学会与逆境抗争______所以,什么叫弱点?弱点就是自己支配自己/让人完全独
立/让人强大的一种媒介物质.
希望我的儿子,以及与他有着相同命运的孩子能懂得这个道理.最终扼住命运的咽喉,承认自我,面对现实,超越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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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8-20 00: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