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随州杀8人案疑犯："破烂王"智商高报复心强

李中超 · 发表于 2009-2-25 21:56

熊振林:“我本性并不坏”

如果性格偏执、行为血腥不是与生俱来，那么，考察熊振林一步步走向疯狂的心路历程，对于避免再次出现“熊振林”而言，是有价值的

　　与杀人时无视生命形成强烈反差的是，熊振林归案后，先后写了两封《悔过书》，一封给律师和记者的《申请书》，表达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在《申请书》中，他写出了五条求生理由:一是事发时喝了过量的酒，有刑警的笔录和照片为准;二是半年来精神忧郁，晚上老是睡不着觉，建议进行鉴定;三是认罪态度良好;四是愿尽最大力量赔偿;五是认为今年为建国六十周年，党和政府会不会大赦?请求给一次生的机会，感激不尽!

　　在《悔过书》中写道:我其实是一个本性并不坏的人，只是因为婚姻受到挫折、感情受到打击、生意失败，在酒精刺激下做了坏事，给别人的家庭带来了伤害，我深表后悔和自责!深表歉意并愿意积极赔偿!我这个人聪明、善良，头脑灵活，吃苦耐劳，而且年轻力壮，恳求党和政府给我一个生的机会。我会加倍努力，回报社会，多做一些对国家和社会有益的事。逝者已去，我深表自责和歉意!党和政府如果能给我一个生的机会，让我在劳动中自责，在汗水中灵魂受到鞭打，心灵得到洗礼，获得重生，我感恩不尽!

　　“判决比较公正。”宣判当天下午，熊振林在随州市第一看守所接受采访时说:头天晚上一晚未眠，写了三封信;在看守所期间，写了十几封信，要带给母亲及他人，后悔不该杀2岁多的孩子。

　　2月12日，熊振林对一审判决提起上诉。

　　制造8起命案———潜逃南方———返回湖北———企图再次实施以9人为对象的“杀人计划”，这就是熊振林的“路线图”。

　　2月9日，熊振林被湖北省随州市中级法院一审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立即执行。2月12日，法院送达判决书，熊振林当场递交上诉状，要求改判。

　　一名34岁，在当地也算“成功人士”的个体老板何以视人命如草芥?是性格原因和人生经历使然，还是一时冲动酿成恶果?

　　通过对该案侦破、庭审过程的持续跟踪，对熊振林人生轨迹的多方探寻，对办案检察官的深入采访，记者试图寻找熊振林杀人行为的“心魔”所在。
“吃不到的葡萄，就把它拧碎”

　　对于熊振林的杀人原因，检察机关在起诉书中有一段简短描述:“2007年下半年，熊振林与随州市曾都区洛阳镇九口堰村八组村民朱德清相好，2008年9月与妻子刘季华离婚。后欲与朱德清结婚、与刘季华复婚均不能遂愿，熊振林对生活失去信心，并产生杀人报复社会的念头。”

　　纵观全案，婚姻不如意，可以说是熊振林产生杀人念头、实施杀人行为的一根“导火索”。而更深刻的原因，要从熊振林的成长经历说起。

　　“从小我就处处宠着他，爱着他”，谈起犯下大罪的儿子，73岁的詹洪英心情复杂。她说，熊振林是她重组家庭后生的孩子，她害怕给孩子的心理带来阴影，百般呵护，结果把儿子宠坏了。作为熊家的独生子，熊振林从小受到百般娇惯。当地人透露，那时熊振林经常对父母“呼来喝去”，性格有些骄纵。

　　1991年，17岁的熊振林考上随州一所技工学校。读书期间，熊振林逐渐显露出争强好胜、报复心强的一面，最终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此后，18岁的他来到洛阳镇车站后那间小门市部，跟着父亲干起了收废品的行当。1995年，父亲去世后，熊振林接手废品收购站的生意。

　　正是看中熊振林有上进心、勤劳的优点，刘季华与熊振林结为伴侣。但婚后生活，让刘季华看到了熊振林真实的一面:性格内向、报复心强;不善于与人交流，缺少朋友;有什么都憋在心里，尤其是有很重的“香火”情结。

　　在刘季华看来，熊振林的变化有两个原因，一是有钱了，二是婚后两个人没有孩子。从2000年去医院检查之后，两口子就产生了激烈的矛盾。那时候，熊振林看她什么都“不顺眼”，经常骂骂咧咧，甚至“动手”。2001年，他们领养了一个扔弃在废品站门口的小女孩。但熊振林一直想要个儿子，甚至对哥哥表示，“花钱也要买个儿子。”

　　当丧夫的朱德清到收购站来卖废品时，熊振林产生了新的希望。很快，熊振林与比他大9岁的朱德清“好上了”，熊振林经常晚上住在朱家，第二天早上才回家。2008年，刘季华得知后，两人关系一度恶化，并找人狠狠“教训”过丈夫。据熊振林说，这样的挨打经历先后有四次。这些，让他大受羞辱，经常对人说要“报仇”。

　　2008年9月，熊振林与刘季华离婚。离婚让熊振林在经济上遇到了“难处”:两层楼房判给了刘季华，刘季华院子里也开起了废品收购站，成了前夫的竞争对手;熊振林还要承担养女3.5万元的抚养费，一直没有付清;而就在这个时候，废品收购生意越来越难做，收入远跟不上过去。

　　“你早晚要死在我手里。”刘季华说熊振林不止一次这样威胁她。

　　经济上遇到困难，感情也未能稳步前进。案发后，熊振林曾表示，案发前他最看重两件事:一是自己的生意，二是和朱德清结婚。但这两件事情都没能如意。

　　“对生命、生活和婚姻感到绝望。”熊振林说，这是他杀人的真正原因。“吃不到的葡萄，就把它拧碎。”
“有过节儿的都要杀掉”

　　据该案公诉人、随州市检察院副检察长胡良智介绍，杀人前，熊振林进行了精心的准备和周密的计划。

　　2008年12月下旬至2009年1月，熊振林准备了斧头、鱼叉、铜锁等作案工具。2009年1月4日，熊振林决意动手杀人。那一天，原本酒量不大的他喝下了半斤白酒。

　　此时的熊振林已近乎疯狂，凡是与他有过过节儿的人和占过他便宜的人，都要杀掉。归案后在对警方的供述中，熊振林坦陈“杀一个也是杀，杀几个也是杀，反正是犯下了案，难逃一死”。

　　在被杀害的8人中，有熊振林的雇工，有生意上的客户，也包括情妇朱德清，甚至连朱德清幼小的孙子也难逃厄运。翻阅案卷，熊振林的杀人过程历历在目，记者屡屡为其杀人原因的琐碎、杀人行为的疯狂感到不寒而栗。

　　杀人过程，媒体已多有报道，本报无需再重复细节的血腥。但熊振林交代的杀人原因，却颇令人震惊:

　　被杀对象:王万金，龙加富，二人均在熊振林废品收购站长期打工。前者54岁，后者，49岁，聋哑人。
杀人原因:排除妨碍、练胆量

　　被杀对象:丁永兰，女，63岁，在熊振林收购站打零工。

　　杀人原因:因丁永兰在熊振林离婚后曾给刘季华介绍过对象，熊振林认为丁永兰干扰了他与刘季华复婚，决意报复丁永兰。

　　被杀对象:张家国，54岁，在熊振林位于洛阳镇司法所楼下的废品收购分店打工。

　　杀人原因:熊振林认为张家国帮其负责分店收购废品时常侵占钱款，有“贪污”行为，决定将其杀害。

　　被杀对象:徐海芳，56岁，洛阳镇黄金堂村三组村民，经常在收购站打零工。

　　杀人原因:没有明确原因。当天上午9时30分，熊振林将徐海芳接到收购站，徐海芳还帮他卖了两笔废品。中午时分，熊振林让徐海芳去厨房做饭将其杀害。

　　被杀对象:门光秀，女，69岁，洛阳镇怡和路居委会六组居民。

　　杀人原因:杀人灭口。1月4日14时30分许，熊振林正在厨房内清扫地面血迹，门光秀到收购站卖废品，走到厨房门口，发现了地上的血迹。为杀人灭口，他将门光秀骗至饭厅后杀害。

　　被杀对象:朱德清杀人原因:结婚不成

　　被杀对象:朱德清年仅两岁八个月的孙子邹权硕

　　杀人原因:孩子哭闹，怕行迹败露。

　　案发后，熊振林逃至武汉、海南等地。潜逃中的熊振林心目中还有一个尚未实现的多达9人的杀人计划，包括对他和朱德清的婚外情说三道四的，被前妻请来打他的，发短信让他感到不舒服的……

　　心中怀着仇恨，他于1月10日从海口回到武汉。1月11日，熊振林在武汉被警方抓获。
公诉人眼中的熊振林

　　在胡良智眼中，熊振林是一个不怕脏、不怕累、能吃苦的人，而且智商高，这些特点为熊振林成家立业并发展为闻名一方的“破烂王”奠定了基础。

　　胡良智认为，早年母亲溺爱，家庭引导不当，是熊振林走上犯罪道路的重要原因之一。在记者采访中，胡良智首先驳斥了熊振林提出的案发前半年“精神忧郁，睡不好，可能有精神问题”的说法。通过讯问熊振林，与熊振林接触看，他发现熊振林智商比较高，思维反应较快。比如说:检察官用普通话讯问他时，他就用普通话回答;用随州方言讯问他时，他立即用随州方言回答。在庭审中，开庭时审判长提醒他“回答问题要站起来”，后来每次回答问话，他都记得站起来，这些都说明他思维反应比较快，精神非常正常。

　　胡良智说，通过熊振林整个杀人过程看，有预谋、有计划、有步骤地策划实施其杀人的犯罪行为。熊振林杀害的8个人，他都有他自己的荒唐理由，说明熊振林心胸狭窄，报复心极强。从其杀人后果看，有两人头部遭斧头重力打击，有六人头部被斧头打击后，又被鱼叉刺中躯干部，说明熊振林心狠手辣。

　　据该案另一位公诉人———随州市检察院公诉处检察员陈光友介绍，归案前后，熊振林的心理发生了变化:在被抓获不久及作案当时，熊振林有一个必死的念头;在潜逃及庭审中，他表现出了比较强的生存欲望。

　　陈光友对熊振林的印象是:能吃苦，智商高，有经济头脑，反应较迅捷。而且通过调阅悔过书和上诉状，可以看出熊振林有一定的文采。陈光友认为，熊振林还有一定的亲情和爱心，如孝敬他自己的母亲，对养女也很好，对杀害邹权硕这个幼童感到后悔。

　　陈光友说，熊振林的缺点主要有:一是心胸狭窄、报复心强，主要表现在杀人动机上，为一些小事杀人;二是不重小节，如生活场所不整洁，衣着也不很讲究;三是经济上比较小气，如怀疑被害人张家国贪污其钱，和妻子离婚后仍有一些小的经济纠纷，没有作为男人和老板(在当地应算老板)的大度的一面。

　　在谈到熊振林杀人犯罪的原因时，胡良智认为，熊振林离婚后生活孤独、遭遇挫折，加上早年母亲溺爱，家庭引导不当，在熊振林心里埋下了唯我独尊、孤僻、有仇必报的恶种。熊振林心胸狭窄、自私、报复心强的性格，在唯我独尊心理的驱使下，报复社会。他对每一个受害者都依据自己的理由而予以杀害，充分反映出他只按自己的个人意志行事。熊振林目无国法，滥杀无辜，说明他知法、懂法、不守法。

　　毕业于医学院校具备一定精神疾病相关知识的陈光友则认为，熊振林走上犯罪的道路是其个人的问题，不能都归咎于社会问题，也就是说要在他个人主观方面上找原因，这个原因，就是熊振林藐视国家法律，漠视他人的生命。当然，本案存在一些诱因，如婚姻问题，经营亏损问题，但这显然不能成为其杀人的理由。如和前妻复婚不成、和朱德清不能结婚，作为只有34岁的男人，而且还有一定的资产，除这二人外，再建立一个家庭不是难事;他的收购站月流水经营几万元，但亏损1万元左右就杀人显然有点荒唐。其杀害朱德清是因“得不到她就杀死她”以及杀害张家国等人，体现了他很强的报复心理。他存在一些个人性格问题，或者说心理健康问题，但不存在精神方面的问题。(周泽春张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