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遇

江华苦丁

我平时喜欢寻花问柳,去年冒着酷暑回南方去,得了一场大病,几乎死掉.从此不再作这种冶游.但旅途寂寞，借这也可以消除羁留在外的愁苦，温香软玉，闺室馨香，同处一室虽不敢说像程颢夫子那样心中无妓。也与柳下惠的坐怀不乱差不多了。真所谓吴王姑苏台上与西子半生贴肉，倒不如范蠡大夫在若耶溪上与她的第一次见面呀！
七月七日，我到广西柳州出差，办完差事，时值晌午，一个人独坐无聊，烦恼苦恼。于是问酒店老板娘：“这里的妓女有没有举止风流，谈吐雅致的人？”老板娘说：“有一个叫做依光的，长的很好看的，而且会弹唱，能诗词。只是这个人喜欢喝酒呢！”我急忙叫她去招来。依光一进门，我见她风姿柔美，仪态端庄，不似风尘中人，只是一种不平之气跃跃呈现在眉宇之间。而且没有把客人放在眼里，，于是我拿话刺激她：“你既然趺落在粉脂圈里，就应当稍微压制一下气节，往来的都是凡夫俗子，你不是自讨苦吃吗？”依光底头想了想，抬头对我说：“你似乎是了解我的。”如是稍微亲切起来，她看见我遗落在茶几上的名片，自嘲的说：“我以为是孔府一学士，原来市井一商人呵！”我反问她说：“你是侠女红线一类的人，今天尚为生活卖笑。我一凡夫俗子能不食人间烟火么？”又说：“可惜呀！我不是薛高节度使，怎么办呢？”步光笑着说：“你是驿站中消受一夜的陶彀学士，如能做风光好一词，我就为你歌唱。”我因为心里不了解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便仔细问她，她一言不发。酒喝去一半，一再请求，依光把酒杯一掷，走到窗台边，背对着我说：“月白风清，这样美好的夜该怎么样过呢？很高兴与先生一遇的，但做《将尽酒》行乐罢了，何必伤人怀抱呢？”声音非常哀怨。我听了心里感到更加难过，对她说：“章台柳枝，似乎早有主人，不妨对我直说，我虽然比不上薛高节度，难道不可以做一个仗义成全他人的许虞后么？陶彀学士的姻缘，我还没有作那种打算。”依照光如是重新入座，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哽咽着声音对我说：“我原本是富足人家的子女，我的父亲是一家私营企业的懂事，当时家里往来的都是社会的权贵，后来 ：因为我的父亲在公开场合无意得罪了某某当权者，公司里的生意就开始一落千丈，从此就为人家所冷落，又给小人算计，公司也易了主人。我的母亲本来体弱多病，经不起打击，遭遇到这种变故，一时轻生，从我家六楼的阳台上一个倒载葱掉了下去。父亲从此整日消沉，万念俱灰。沉迷于赌博，留恋于醉乡。不仅输掉了房产存款，还欠下许多赌债，并因汹酒丢失了性命。我男朋友也就是我的未婚夫，他的父亲与我的父亲原是世交，以前往来是很殷勤的，我的父亲对他家在经济也时常关照。自从我的家道中落，就开始冷淡对我了，后来攀上了某某局长的千金，也就名正言顺的投奔他的富贵前途去了。我从此失去了依附，又为坏朋友所诱惑，失身于风尘。”我穷途失意听了感物伤怀，于是为她倒酒，坐着和她畅谈身世到天亮，怀着无限愁怅分手了。哎呀，富贵人家的子女，被骗失节到这般田地，看到人世间这种兴衰景像，让人不胜伤感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