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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站在泥泞里
也要倔强地仰望星空
文/齐帆齐（安徽桐城）
因为家境贫寒、家庭变故，加上那年我身体又不好，学习成绩不错的小妹15岁就离开校园，开始自己独立谋生了，她是全校唯一一个提前下学的人。
小妹是1989年生人，辍学后因为没达到法定工作年龄，出去找工作种种受挫，许多工厂是不敢要的。
她曾经自己跑去找亲戚，想跟他们到外地摘棉花赚钱。
亲戚说，摘一斤棉花也才3毛钱，且那棉花长得比人还高，身上前后要背个大袋，身体不好的人在里面都会热发慌，你这瘦小的孩子是做不下来的。末了，亲戚建议她去街上找保姆的工作做。
第二天她一早就骑自行车到街上找工作，她满大街一家一家地问，就是没有肯要的，哪怕才300块一月。
精疲力竭的她回到家，非常沮丧，她对养病中的我说，这该怎么办呢？又没有身份证，去哪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呢！我劝她别急，等几天不行去安庆或合肥看看。
机缘巧合，几天后本村庄里有人介绍去省会合肥工作，那户人家的女儿在合肥开了家干货、炒板栗、烧烤店，要雇七八个人，想带个家边老实的孩子帮忙盯着点。
就这样我小妹终于找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别提有多开心了，就在合肥市区帮忙给别人卖货收钱搞卫生。
她干得非常认真卖力，老板第二个月就给她加到450一月，随后每月涨50元，但是好景不长，因店经营不善，老板准备把店铺转让掉，小妹又无奈地失业了。
刚好也快年底了，只好回家再做打算，她带回来《读者》《特别关注》还有关于李嘉诚的很多书籍，还给我买了件衣服，给奶奶50元和一大包零食。
当她的同龄人都在校园无忧无虑读书时，她只能靠课外读物来默默滋养精神世界，还要为生计操心（也是我这做大姐的失败）。
年底二妹从福建做服装回来，过完年后就带小妹一起去福建做服装，领导看小妹还挺利索机灵，又是老乡本镇人，就安排她给流水组20人拷边，那比学做衣服平车工容易上手，待遇也相对会高点。
她是全厂年纪最小的，沿海都是私人服装厂多，那一年（2005）她拷边每天工作时间至少是16小时，速度必须要够快，手上绝不可有压货，不能耽误流水线上的每一道工序。
就这样没有假日，赶货时通宵是家常便饭，那年她也是全厂拷边手脚最快的一个，赚了七千多元回家，帮家里还完了剩下的债务。
小妹心里一直希望能有再读书的机会，过年回家问同学借了高中课本在默默学习，第二年她决定不再去服装厂，觉得那里实在没有时间进修学习，单调枯燥，都是中年妇女居多，看不到未来在哪里。
那时她虚岁已经18，已办到了身份证，好决定去上海大城市闯一闯。
二妹那年亲戚介绍了个男朋友订婚，他们俩也在上海，妹夫给工地开挖机，二妹在专卖店卖衣服。
小妹开始就在二妹上海郊区出租屋打地铺，白天出去找工作，她很想能在上海市区工作，因为没有学历，她找的无非是服务员、促销员这一类，后被动选择了个牛奶促销员。
从二妹那搬出来租了个大通铺，就是一人100元的一个床位，一间屋子住了十几个人，鱼龙混杂，环境阴暗，物品常常不翼而飞，半夜还常会有敲门声，上厕所还要找女伴轮流看护着，每天都住得提心吊胆，心惊胆颤。
二妹看她吃住都不好，让她常过去加加餐。有天晚上约好去她小姐姐（二妹）那，已等了很久还没看到她人影，二妹开始一遍遍地打她手机都是关机。
看着窗子外的狂风暴雨，二妹急得来回踱步，时间已越来越晚，她担心小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晚饭热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看到人来，二妹急得大哭，妹夫那天在工地加班让她去报警。
所幸，小妹在晚上快11点多时，推着自行车狼狈不堪地出现了，淋得像落汤鸡，原来是手机淋雨关机了，自行车又坏了。她俩抱头痛哭好久，因淋湿太久第二天小妹开始发烧，浑身发烫又病了一场。
此后，小妹想找个能包吃包住的，刚好认识超市隔壁工作的老乡。她同小妹差不多大年纪，在隔壁的日本料理店刚升职当领班，她极力推荐小妹去那里做，店里可以包吃包住，能节省开支，主要能多些归属感安全感。
这或许算是个转机，小妹一边做日料的服务员，一边学习日语和高中课本，工作九小时有单休，相比之前在服装厂她非常珍惜知足。
她常把“没伞的孩子就得拼命奔跑”当作自己的座右铭。每天她比室友起来早睡得晚，她同我说干服务员吃青春饭是不长久的，她立志要把日语学好，店里也会有日语对话培训，老板领导看她如此用心肯学，都借日本书籍课程磁带给她。
就这样刻苦练习大半年后，小妹从当初的五十音符都搞不清，到能和日本客户用日语流利地交流，老板后安排她做收银客服，能稍微轻松点，又能更多地练习日语摸习电脑。
她在那日本料理店（浦东新区）干了两年多，也攒了点积蓄，日语口语已经很厉害了，在熟人的介绍下，去了家刚成立不久的日资企业做文职。
在张江高科同三个老乡合租了一居室，虽然每天上下班来回要花三小时在路上，但相比刚来上海时住的大通铺，条件已好了不知多少倍。
那家日企公司一共就五个员工，她又做前台，又做报表，跑银行财务样样都要涉及……因工作需要她报了家电脑培训，周一周三晚上下班就去学习办公室自动化，制作表格之类课程，从晚上七点学到九点多。
为了系统学习日语课程拿权威的证书，她又报了个上海新世纪外语学校。
每周二周五晚上下班，就风风火火地赶车去学校，有时怕来不及连晚饭都没有吃，下课再从学校倒几趟公交往张江高科住处赶，拖着疲惫身躯回家都是11点多了。
如此边工作边学习是考验一个人的体能和毅力，我都不知道她那时是怎么走过来的，两年后拿到了国家认可的日语二级证书，遗憾一级只差几分。
她之前的料理店老板和一些顾客多次说，凭小妹的外形气质，包装下也许能成为明星的。
当时大家还喜欢去照相馆拍照留影的岁月，她和二妹去一家照相馆拍照后去领取时，老板说要把她们照片投给杂志社做封面，可以做模特，很有可塑性，是完全不用现在这么辛苦的。
当然也有老板顾客说要赞助她出国留学， 她都果断拒绝了。
我们家族都是思想非常传统的人，也排斥那些行业，觉得女人一定要爱惜自己的羽毛，盛誉比生命比一切都更重要，也压根不会去想任何捷径，只有一步步依靠自己才来得踏实安心，模特演员是离我们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抑或是怕自己没能力驾驭。
小妹在日企做了两年，学习了很多知识，觉得上升空间有限，就跳槽到一家外贸公司做销售。
她骨子里的好强和不服输性格，又会日语，半年后她就做到那公司的销售冠军top1，她走的每一步都让身边的同龄人佩服，一有点积蓄她就不停的学习学习再学习……
她报了网络大专，后来每周六又去新世纪的自考本科班，能拿大学文凭是她心中永不磨灭的一个梦，也是为了弥补少年时的遗憾。
放假时她还会去干些兼职做日语翻译，（2010年曾在上海世博园做过日语翻译），后来也开过淘宝赚零花钱，即便是假期她从没睡过八小时的觉，舍不得浪费一分一秒。
当同龄女孩下班或假日去逛街、去嗨皮、去买买买时，她不是在争分夺秒地学习就是马不停蹄地去兼职，寒冷冬日的晚上在学校门口等车，冻得瑟瑟发抖，转几趟车回家已是大半夜。
她的每一个证书都来之不易，都是沉甸甸的份量，都是比别人多数倍的努力，因为起点太低，我们家曾是全镇最穷苦的，在童年少年时都是穿别人给的或救济衣服。
从小就尝尽了世态的炎凉，人情的冷漠，贫穷寒酸总会有低人一等的感觉，要想改变命运只有靠自己的双手，靠自己的努力一点点的往前冲，只有自己不断强大起来，才能改变卑微的处境。
大前年堂姐因为有事，曾去上海与她小聚几日。
堂姐回来就同奶奶说起，她半夜睡一觉醒来，小妹还在一摞摞书籍前背英语单词，看着真让人心疼，也舍不得买好衣服穿，一元钱恨不得当十元钱花，待好几年了上海景点都没有玩过。
堂姐还感慨说，一个小姑娘这么多年在外打拼，业余又学这学那的，也真难为她了！
奶奶说：“如果她们父母在，怎可能让她这老小受这大罪，在外过得这辛苦啊！小三子（小妹）每次回来都给我钱又带许多礼物，说她在外面过得非常好，是为让我宽心啊！想着她们姐妹三个命运真寒心……”
说着奶奶就哭了，哽咽着说都是前世做了多少孽啊！骂老天不长眼，骂老天咋没有把她收走，骂我爸爸是人强命不强，骂她自己无用照顾不上，老了眼睛还瞎了。
其实，我知道奶奶是生生哭瞎的。
所有跟妹妹相处过的同事朋友都对她有极高的评价，因为她从不让别人吃亏，不占别人任何便宜。
她常说吃亏是福，她把所有压力扛在自己身上，情愿累自己，她跟身边的90后比，心理年龄要成熟懂事很多，她吃的苦都是好几年后才透露点，当时却不曾提起。
小妹在前年底回老家合肥安定下来，她男友在合肥工作，她一直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当别人都说以她的条件完全可以在上海找个有钱人，也的确有不少上海人追求者，但她总觉得不合适。
我猜，她可能担心上海人会嫌弃安徽人，怕以后会没安全感，抑或是她没有那高的追求，骨子里还是对自己太过自卑，缺少安全感。
选择了老家很普通的男孩，对她非常好，她说庆幸自己能找到喜欢的人，能为爱情而在一起。我祝福她拥有最美好的一切。
如今她自己创业在合肥开了家小公司，从当年那个想去摘棉花做保姆都没有人肯要的，到如今自己能为20多人提供就业岗位，过上了中产阶级生活水平，其间的心酸无奈坎坷岂是一篇文章能表达得了……
有这样的励志美女妹妹是我的骄傲，我女儿曾说：“小姨就是我心中的女神！”
有人说从小缺少爱和温暖的人，要么就会对命运社会憎恨想报复，要么会更珍惜生活热爱生命，追求美好的一切。
庆幸我们都是后者，我们都热爱着色彩斑斓的婆娑世界，真诚地对待着生命里的每一个人，即便是站在泥泞里，也要倔强地仰望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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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9-3 14:18
发表于 2018-9-3 21:05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