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人“求职难”的冷思考

摄影天才

    为什么会如此？下面我就试着作些分析。
　　一、高技术与低素质的矛盾
　　这次35家单位能提供的是哪些职位？只要看一下，就知道大部是技术含量相当高的工作人员，如软件设计师、销售经理、汽车维修工、护理人员、电脑操作员、切纸工等等。真正属于勤杂工（打打扫扫之类）、服务员（跑堂等）的不多。而技术含量一高，对应聘者的文化、教育素质和技术能力要求就也跟着高。从这点上说，大部分聋人素质低（只有小学水平甚至半文盲）与大部分肢残人文化相当高（多是大学生，至少也是高中毕业）成了强烈的对比。以并不复杂的电脑操作来说，许多聋人就根本不会使用；护理工作不是太复杂的技术，但至少得会看药名，会打针吊瓶，而有不少聋人也没这水平，如此等等。这就使得聋人求职门路非常狭窄，只余下勤杂工、服务员之类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工作给他们挑。而用人单位对这类人员需要量并不大，往往只要一两个，何况由于应聘这类工作的人特别多，聋人求职成功率自然就很低。加上他们本身素质也不受用人单位欢迎（下面还会具体详谈），聋人求职难就是十分明白的了：他们不但无法与健全人比，甚至无法与肢残人比，只比盲人求职容易些而已。
　　所以会如此，和聋人文化低导致的素质低有关。省肢残协一份关于社区残疾人的调查表指出，“随着残疾人文化程度的提高，就业率明显提高，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残疾人有工作单位的达到100%。”而小学及以下的就业率仅3成，即32%。聋人不要说很少有人达到大学毕业水平（即使是长春大学这类专为残疾人办的大学），连初高中水平也很少，大多只有聋校八年毕业水平，而这八年只等于普小四年级。以这样的水平，要找技术高的工作自然毫无希望。他们中有的人连写个便条都文理不通，怎么能去干要求文化技术水平较高的岗位呢？他们大多数人手语打得非常好，但手语用于聋人间交流很好，用于聋健之间交流就完全无济于事。那天招聘，因为手语翻译没有来，应聘聋人与招收单位沟通非常困难：招收工作人员讲，他们听不见；他们打手语，工作人员又看不懂。现场虽有不少义务助残青年，也一样帮不上忙，因为他们都不会手语。结果是，应聘聋人往往只好拉几个有文化的聋人（包括我在内）做“中介”，他们打手语，我们写出来给招聘单位看；招聘单位写要求等，我们打手语与应聘聋人讲。这样子“弯弯绕”，费时费事不说，也使招聘单位对吸收聋人就业没有信心：这里总算有我们在可以沟通；如果吸收他，以后要他干什么都无法和他讲明白，这就麻烦透了。所以，聋人文化低、素质低、与健全人难于沟通，是制约他们找工作的最重要原因。《海峡都市报》报道此次招聘会，大标题是“残疾不再是就业绊脚石”。我说，人残疾了，只有以自己较高的文化科学知识去弥补，才不致于太难找到工作；如果残疾又加上文化素质低，那绝对是就业的绊脚石！
　　二、聋人就业观念旧又缺乏对自己严格要求
　　值得注意的是，就业形势如此严峻，聋人自己本身素质这么低，而绝大多数待业或下岗聋人还没有看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没有看到今后就业离不开文化技术，仍然用五十、六十年代国企招工来衡量这次招聘，挑挑拣拣的，下不了决心。福州市台江医院招护理人员，一位女聋人想去报名，我说论你水平怕不行，只可干勤杂，不知他们收不收。我问一下招聘人员，她们说，本来已同意她可以去医院干扫地工作，她又不去。我问那女聋人，为什么不先干？她说怕去那里扫地传染疾病，而且一个月工资才400元也太低。我对她说，医院都会注意不让工作人员染上疾病，你只管先去干；工资以后会逐步提高的。但她仍然不想去。有一个男聋青年已30多岁，待业多年，这次报名应聘金山某印刷厂当勤杂工，但又怕工作苦，收入低。我说：“你没有什么专长，先去干这个，在工作中可以逐步提高，工资也会增加的。”他亲友也这么劝他，他还是拿不定主意。还有一位年青聋人想应聘昌河汽车公司（在江西景德镇），我一看那公司收的是汽车维修工、汽车喷漆工，我说这是很专门的技术，你有没有这方面技术？他说没有。我说那不必报了，人家不会收的，他们要收的是技术工人。他还想不通，说为什么不可以先收下他，在工作中培养他成为技工？我心里暗暗叹息，他活在二十一世纪，认识却还停留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国企招工的水平上！我耐心对他讲，汽车公司要的是一上班就能干工作的技工，不是收一个一窍不通要从头培训起的学徒。一个工人从学徒培养成技工，现在要花几千至几万元，公司不会代你出钱的。你要当技术工人，要自己花钱去培训，再来找工作。但他对此还是半懂不懂。
　　文化低带来素质低，素质低就使他们看不到当前就业的严峻形势，不知道自己文化科学水平离当前这信息化、知识爆炸的时代相去实在太远了，不知道这已成为他们找工作的最大障碍。正因不知道这点，他们也没有危机感，没有上进心。王朔有本小说名《无知者无畏》，我想可改一下叫“无知者无上进心”。我认识好多肢残友人，他们共同的特点都是学习十分勤勉，有的人读业大，有的人读夜校，努力弥补自己知识的不足；而聋哑人恰恰相反，工作之余常常是整天无所事事，白耗宝贵光阴。有一位从福州聋校毕业十多年的年青聋人，现在樟林镇学打石工艺。我问他业余干什么，他说：“看电视，搓麻将，有时就猜彩票号码。”我愕然，说：“你这么年青，为什么不抓紧学些知识？没人教，至少也可以自己多看点书报嘛。”他说：“学不下去呀，我看了一会儿就没兴趣了，头很乱，就不想看了。”其实他这种不重视学习，不重视丰富知识的思想，在聋人中有相当的代表性。聋人就是因为文化太低了，不懂得今后求职对文化要求越来越高，不像肢残友人那么“懂行情”，所以即使年纪不大，时间较多，正是学习提高的好时期的年青人，也没有抓紧自学，水平始终提不高，往往几年十几年前什么水平，现在也还是什么水平。这样的素质，在求职时不用说面对的将是极高的淘汰率。所以，广大聋人如果不猛醒过来，努力下决心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努力鞭策自己，提高自己，那不论有多少关心残疾人的企业肯“虚位以待”，也还是找不上工作的。他们的素质和企业对员工的要求差得实在太远了！再关心残疾人的老板，可以容忍残疾人的残疾，但决不能容忍残疾人的无知，自卑，不想上进。而不幸，聋人包括年青聋人中，这类人占了相当大的比例！
　　三、对这次“见面会”的几点建议
　　这次见面会成就很大，影响也很大，这是不用说的。但我一下午在旁观察，认为还有一些地方有待改进，提出供主办同志参考：
　　第一，这样的招聘会应常搞，不能只在助残日一年一度搞一次。所有助残工作中，给残疾人一个岗位，让他们自食其力，赖以谋生，是最大的助残工作。当然我也明白，现在下岗人员这么多，就业岗位已成“稀缺资源”，健全人找工作都不容易，何况是残疾人。而且残疾人（包括聋人）中素质参差不齐，一些素质差的要找工作实在不容易。但我知道，残疾人谋生的路比健全人窄，尤其聋人，要办个体也根本不可能（因为听不见，不会说，根本无法从事商业活动），所以对他们中年轻而又素质较高可以培养的，希望一些单位尽量吸收。当然，另一方面残疾人尤其是聋人自己也要努力提高，一位招聘人员讲，“有的肢残人英语已达到六级，口才也好，脑子灵敏，这样的人其实已和健全人没什么差别了，我们为什么不要？”聋人也应该朝这方面努力，总不能老停留在现在这水平上。
　　总一句说，让更多企业关心助残，尽可能地为残疾人提供工作岗位，而且不限只在助残日才干，平时也尽力向残疾人敞开大门，我认为这是很有意义的工作。这方面需要残联、残协等耐心反复做企业工作，今后希望能加强做。
　　第二，12日下午现场除了热闹拥挤外，给我一个印象是有点乱。招工单位与残疾人事先互未沟通，只是到2：00才开始发单、登记，而且尽在一个下午完成，十分仓促。且不说12日下午有许多残疾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无法来应聘；即使来了，一下午也很难把自己专长和特点讲明白。我认为，今后残协可否成立一个常设的“招工红娘组”，专做求职残疾人与肯吸收残疾员工单位的沟通工作（编者注：省肢协已成立培训就业推介部，专管此项工作）。求职残疾人先填好表，说明自己专长，想从事的工作等；招工单位则列出要招什么工种，要求如何等等，都汇集到“红娘组”，由“红娘组”从中挑适合的对象，然后定个时间让双方见面（一般是残疾求职人员到招工单位面谈，必要时，“红娘组”还给以帮助，如对聋人求职提供手语翻译等），这样做法比一个下午仓促地开个“见面会”成功率大得多，“到位率”也准确得多。一个下午难以完全沟通，可能找不上对口岗位或招到不理想人员；而通过“红娘组”交流，时间充裕，可以使双方互相了解，为今后残疾人在招工单位更好工作打下基础。

采露

分析很好，希望尽快解决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