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天空（十八）

天上阳光

　　来到聋校也已有几个月了，我总是感到一种沉甸甸的忧心。首先是玩乐太多，以至于学习大幅度下降；再就是青春期的萌动，使得我上课时心不在焉，思想经常开小差。
　　得改变我自己！我已有了觉悟：再这样下去，终究会把自己给毁了。
　　那是一次普通的考试，题目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容易至极。我信心满满地挥笔作答，不过半小时就交卷了。看着别的同学冥思苦想的样子，我既惊讶又好笑。
　　我吹着口哨走出教室，想要找几个朋友说说话。但是林郭在做作业，金河在四楼绘画，程东和同学打篮球，我不禁有点无聊，斜靠在走廊边的墙壁出现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赵敏的笑靥突然出现在天花板上，一脸的淘气和娇美。我心中一震，有点诧异：怎么会想起她呢？曾在书上看过一段话，说是当你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喜欢的人。
　　我知道十七八岁正是对异性有好感的年纪，喜欢一个女孩是正常的。但是我更明白：我绝不能喜欢上一个女孩，至少在这两年里，我不能。
　　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敢不能不允许。我的身上承载了太多父母希冀，我的身后有多少亲人殷切的目光，我得对他们负责！也得对自己负责！我家中并不是很富裕，但父母仍送我来重庆读书，倘若我……那真是太对不起他们了。
　　我喜欢赵敏吗？心中一个声音回答：不喜欢。可是潜意识中却有一个声音持相反的论调。我轻轻自语：“也许是喜欢吧，但仅仅只是喜欢而已。”说完这句话，我就制止自己再想下去。
　　我以为自己会考得很好，结果却大出我的意料一一考得差极了。
　　我从老师手里接过卷子，脸上发烧，羞惭至极。赵敏考得比我好多了，超过我十多分。
　　这就是骄傲的代价。
　　我深深低下头去。忽然有流泪的冲动。一遍有一遍的自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对得起你的父母吗？
　　你有什么理由骄傲？
　　你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做事不认真？
　　难道你只会说大话空话吗？你何时变得如此不堪？……
　　泪水终于滑落。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赵敏将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肩上，推了推我。我没有理她。我心中正充满了内疚，哪有闲心理睬她呢？
　　我突然坐直身体，赵敏吓了一跳，手飞快地缩了回去。同学们都惊异地望着我。我扬起手，左右开弓，狠狠给了自己四个嘴巴！
　　心中涌起一股残酷的快意：这就是对你的惩罚，好好记着这个教训吧！
　　同学们被我的举动惊呆了，眼中都流露出担忧的目光。
　　打过自己之后，顷刻间泪流满面。这泪，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悔。我太对不起我的父母了。
　　赵敏怔怔地望着我，轻轻比了几个手势：“不要哭了……”我不管她。杨云，唐仪过来，围着我，劝我不要再哭。
　　我平时甚少流泪，更别说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来到伤心处，他们怎么能理解我内心深处复杂的感受呵！
　　我比了几个手势，说：“你们都去吃饭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下！”是的，我需要冷静，我得想一想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
　　同学们都去吃饭了，我独自坐在教室里，思潮起伏，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其实我也逐渐发现了自己的转变：越来越骄傲自大，目中无人。虽然我对朋友们、同学们都很好，却不怎么尊重他们。来到这里这么久，究竟学到了什么呢？
　　我究竟学到了什么？忽然有些惘然：在这里已经有几个了，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学到啊？
　　一丝恐惧自内心深处升起。
　　若想成为一个不平凡的人，就得改变自己。一个连自己也征服不了的人，凭什么征服世界？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慢慢握紧拳头，低低地对自己说：“易矢，醒醒吧！”我已经在自大之梦中沉沦太久了，继续下去会毁了自己。我伸出衣袖擦干泪水，决心已定。
　　这时杨云将饭菜给我端来，对我说：“你吃一吃吧。”我心里很感动，点头说：“谢谢你。”接过他手里的饭盒，大口吃了起来。
　　我的朋友们，原谅我吧。以前的易矢有太多的缺点，但今后他会改过的。多么感谢你们啊，决不会忘记你们对我的好和对我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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