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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中最后一眼水井干涸了。我和忠实的骆驼布鲁格身陷于烈日下的大漠中，几乎被烤成了木乃伊。祸不单行，十几条同样干渴已极的沙漠野狼向我们发起了穷凶极恶的追杀……
1、意外身陷绝地
我国内蒙古自治区西部是沙漠化较严重的地区。近30年来，巴丹吉林沙漠、腾格里沙漠、毛乌素沙漠不断地扩大，连接在了一起。十几万平方公里的牧场被无情地吞噬。
1994年，刚刚大学毕业的我争取到省会某公司的赞助，决定只身穿越巴丹吉林沙漠。其后，我将举办一次专题摄影展，用丰富而直观的图片来激发国人的环保意识。
8月11日，我在有关人员的陪同下，抵达了内蒙古自治区的阿拉善右旗。我们置办了部分物品，并在附近牧民家花4000元购买了一匹骆驼。我以前还不曾见过骆驼，乍一看，够吓人的!它扬起头，足有2米5高，我伸直胳膊只能摸到它的脊背，想骑上去还真不太容易。驼主吆喝了一声，那骆驼立即前腿跪下。我战战兢兢地骑上去，坐在两个高挺的驼峰中间，感觉还不错。驼主又把许多注意事项向我作了介绍，并说这头骆驼名叫布鲁格，极通人性，它已走了上万公里，从未出过事。不到一个小时，我就能稳稳地骑着它疾走了。
8月27日，布鲁格驮着我和三百多斤重的馕、烤羊腿、炊具、帐篷和各种仪器出发了，目的地是500里之外的额济纳旗。中间将由南向北纵穿整个巴丹吉林沙漠，然后与接应的人一起返回甘肃酒泉，结束此次探险。
起先的一个星期，主要行进在沙漠与草原的结合部。沿途目睹成片成片的农田、牧场、村舍沦为半沙漠，我心痛不已。一种强烈的使命感促使我忘我地拍摄起来。布鲁格果然十分温顺，一切以我的号令为准。听说一头健壮的公驼能负载300公斤货物长途跋涉，而布鲁格最多只驮了200公斤，远未到极限。旅行对于它，同样是轻松而愉快的。惟一令我担忧的是，它食量惊人，而且特别能喝水，一次能喝下几十公斤。
9月1日，我和布鲁格进入了巴丹吉林沙漠的腹地。一座又一座高大的沙丘结成链状，纵横交错，使方向失去了意义。沙子流动性很强，根本爬不上去，只能绕行，走S形路线。布鲁格的蹄子分成两瓣，下面的肉垫十分宽大而厚实，走在松散的沙子上如履硬地，真不简单。没有同伴，我很自然地把布鲁格当成了风雨同舟的朋友。
虽然尽量节约，可仅能盛120公斤水的铝制水箱还是干了。我计划到玛尼查干通格补充水。地图和一些资料表明，那是一个孤立于浩瀚沙海中的小村落，地势较低，有一眼宝贵的甜水井，一千年来不曾干过。不少驼队宁肯多走100公里也要去那里取水。如果喝足水，布鲁格可以一个星期不用喝水。但事实上它从未喝足过，它的驼峰已不再坚挺。我的嗓子眼儿也早冒烟儿了。必须尽快赶到玛尼查干通格!布鲁格悟性很强，迈开大步向前疾行。我手握经纬仪不住地调整方向。谢天谢地，两天后，我们终于看到了玛尼查干通格!甜水井万岁!布鲁格很熟悉路线，狂奔而去!
可进了村，我立刻傻了眼，村里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走到井台边一看，下面已不见一滴水。事后我得知，就在20天前，由于这一地区地下水位不可逆转地持续走低，水井终于第一次干了，并且是永远地干了。全村上百口人只能悉数迁到了沙漠外。人类又丧失了一块可以与沙魔抗争的阵地!而我们毫无准备，成了最直接的牺牲品!我真是欲哭无泪。在沙漠中，没有比断水更令人恐怖的事了。一个人可以10天不吃饭，可3天不喝水必死无疑啊!我们离最近的水源，怕也有几百里!我拿出无线对讲机声嘶力竭地呼叫救援。但距离太远，谁也听不见。没有办法，只能全力往沙漠外赶了。又熬了一天，我已渴得天旋地转。即使整个沙漠全变成黄金，我也宁肯用它来换一碗水!听说人渴极了可以喝自己的尿。我试了试，实在无法下咽。平时的尿(尤其是刚喝过几瓶啤酒后)也许还能凑合。可此时我的尿已是高度浓缩，颜色暗黄，气味刺鼻。等我终于下定决心拼死一喝时，我已尿不出一滴尿了!
2、又遭狼群追击
俗话说：良心丧于困地。求生的本能使我突生恶念：何不把布鲁格杀了呢?喝它的血!血总比尿强吧?我取出小口径步枪几次对准了布鲁格，可我实在下不去手啊!10天来，布鲁格任劳任怨，从没跟我闹过别扭。它是多么忠诚!杀了它等于杀了自己的好朋友，那我还算是人吗?
唉，听天由命吧!喝了布鲁格的血，也未必真能解渴。我们继续赶路。为了减轻布鲁格的负担，我把多余的东西都扔了，包括那支沉甸甸但毫无用处的枪。
大概是上午10点多，迷迷糊糊的我觉得布鲁格的脚步明显加快，不禁为之一振。莫非前面有水源?可往前看，没有任何潮湿的迹象。我打了一个激灵，向后望去，十几条西北野狼正穷凶极恶地追过来!它们面目狰狞，气焰嚣张，一律骨瘦如柴。毫无疑问，它们也是多日没喝到一口水，吃到一口肉了!相距不过七八十米，如果被它们撵上，结果可想而知!
沙漠中的西北野狼以凶悍、残忍著称，历史上曾有几十上百人的驼队被它们尽数咬死、吃光，抛骨大漠。它们已完全适应了干燥地区恶劣的自然环境，耐力很强。布鲁格全力地狂奔起来，与野狼展开了长跑比赛。大漠上腾起一道冲天的烟尘。
布鲁格果然是好样的!十几里跑下来，已将群狼甩出了二百多米。突然，一条狼支撑不住，猝然栽倒。其余的狼急不可待地扑上去，几下把它卸开，大口大口地吞吃起来。它们垫了垫肚子，不再前心贴后心，那速度可就显著地快起来!
当时干渴已极的我能感到生命之泉正迅速地蒸发，像气体一样无声无息地飘散。剧烈的颠簸更使我神思恍惚。而布鲁格的干渴程度绝不亚于我。它的肚皮和驼峰已十分干瘪。它在多日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仍全力狂奔!它在挑战自身的极限!
不断有狼倒下，被同类分食。这场惊天动地的大追逐持续了5个多小时。终于，只剩下3条大狼了。想把它们也全累死可绝非易事。它们几个无疑是体格最好的，而且吃的肉最多，喝的血最多!它们的面目已无法用凶残、恶毒等词汇形容。它们的眼珠发红，它们已经完全发疯了!
布鲁格实在太累了，它突然前腿抽筋，一下子跪了下去!我当即被甩出几米远，结结实实摔了个嘴啃沙。幸好沙子很软，我才没被摔得鼻青脸肿。3条狼已追到屁股后面，这回算彻底完了!
3、与疯狼决战
我刚爬起来，两条狼已从两侧一齐向布鲁格猛扑上去!它们恨透了布鲁格，因为它的4条大长腿太能跑了!不咬死它怎能解恨?死去的同伴如何能瞑目?
布鲁格前腿的肌肉很可能已拉断了，根本无法站起。一条恶狼怪啸着直取它的咽喉。孰料布鲁格甩开柔韧而粗糙的长脖梗，猛地向它当头撞过去。那狼猝不及防，被撞得向后滚出一溜跟头，在地上抽起了风。
另一条狼惊恐地避开，转而咬向布鲁格的下腹部。那儿非常柔软，布鲁格的长脖子也是无济于事，它只要扑上去狠狠来上一大口，扯出肠子，问题就算解决了!布鲁格的前腿不能动了，但后腿仍如平时那般灵活，弹性十足，在那狼即将得手的瞬间，布鲁格的右后腿陡然弹出，正中它的脑壳!那狼头骨破裂，鲜血四射，很不情愿地咽了气。太漂亮了!
这时，一直在不远处观阵的最后一条狼气势汹汹地向我冲刺而来!它的眼神和大嘴让我联想起最恐怖的恶魔。而且，它很聪明，看得出那骆驼不好惹，所以想先把我收拾了。它是太小瞧我了!我恼羞成怒，也大步向它迎头冲去!布鲁格给了我勇气和力量。我跟它拼了!
我们像老朋友重逢一样，紧紧搂抱在一起。一来它跳起身，二来我正扑下去。我伸出双手卡住了它的咽喉，同时用手臂顶住它的两只前爪。我们在地上翻滚着，一会儿你在上，一会儿我在上，搞得沙尘乱飞。它始终没显示出什么足以毁灭我的强大威力，以至令我怀疑它另有什么阴谋。我发觉它已经精疲力尽，劲道比起一直“养精蓄锐”的我差得远了!它根本不堪一击，刚才那凶悍的架势完全是为了唬我。
我信心倍增，把它骑在身下，掐得它直翻白眼。但我手指松软，怎么也掐不死它。气急败坏的我索性俯下身，张嘴咬住了它的脖子。本来该狼吃人，今儿改人吃狼了。我实在是渴得要燃烧，要爆炸了!我可以吞下任何液体!狼血当然是上品了。不管能不能解渴，能润一下喉咙也是好的!
喝了几口狼血后，我精神焕发，又向那条还在地上转筋的狼扑去，把它打昏拖到布鲁格面前。不能光自个儿独吞，好东西要与好朋友一起分享。
我用英吉沙小刀割开狼的动脉，倒提着把狼血浇到布鲁格的嘴巴里。它的头挨着沙子，瞪着大眼，半张着嘴，任凭狼血糊住了嘴唇，但没动一下。
“布鲁格!快喝啊!快喝啊！”我嘶哑地怪叫着。但布鲁格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
我的最忠诚、坚强、勇敢的布鲁格，它彻底脱水，已活活渴死了!它直到临死前也没能喝上一滴水!
我扔掉死狼，抱住布鲁格的头，痛不欲生。
布鲁格舍生忘死，已把我带到了巴丹吉林沙漠边缘，距此2里路便有一个小村庄。我终于又回到了人间。
几天后，我请人在原地埋葬了布鲁格，并用枯胡杨、石头砌了个小坟。
几年来，每年7月5日，我都要去一趟那个小村落，把20瓶矿泉水洒在布鲁格的坟上。如果我能够，我真想引来一条汹涌的河流把周围整个沙漠都变成绿洲。也许只有那样，布鲁格在地下才能够安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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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25 21:33
